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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一方一凈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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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宮裏嘈雜個不停。

太醫大半夜被拎起來給黎文瑞診脈,脈象與往日並無不同,但他仍是診了許久,最後只是老病常談,道是身子虧損,常年勞累,沒有休息好,沒有滋補好,得多休養、多滋補。

老一套的話黎文瑞聽了多少遍,他揮退太醫,躺在龍塌上喘氣歇息。魏公公給他蓋上被子,道:“陛下歇一會兒,老奴這就讓人去熬藥,藥好了再喊您。”

“老二呢?”

“二皇子已經被收押,陛下安心吧。”

“老三呢?”

“三皇子在黎烜世子手裏,應該已經脫險了。”

“那老四呢?”

“四皇子剛剛收到消息,正往這邊趕來。”

黎文瑞嘆氣,剛閉上眼睛,外面一陣急促又淩亂的腳步聲傳來,黎昀大踏步跑進來,跪在龍塌前,難過又懊悔道:“父皇,兒臣來晚了,請父皇恕罪。”

黎文瑞輕應一聲,不辯喜怒。

“父皇,您的聖體還好嗎?二皇兄他怎麽會……怎麽能那麽做!二皇兄他、他……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黎昀的眼睛泛紅,濕漉漉的,看著宛如一頭剛只人間冷暖的小鹿。黎文瑞拍拍他的手,無聲安慰,片會兒又道:“老四啊,你和老三走得近,朕怎麽沒見到他啊。”

他眨了眨眼,將眼底的濕潤收回:“三哥近日喜歡上了一位姑娘,今天晚上去那姑娘那裏了,這會應該已經聽到消息了。”

黎文瑞嘆氣,滿臉失望:“你回去吧,朕累了,朕休息會兒了。”

“那兒臣先回去了,父皇您好好休息!”

“嗯。”

皇宮似乎安靜了下來。

那群蒙面人的目的很明確,黎飔一路被蒙著眼睛,這群蒙面人沒有對他怎麽樣,只是將他送到一個地方,便不再管了。只是身上被繩索捆綁著,眼睛上的布條也沒有解開,他沒法分辨這是哪兒。

如今逼宮失敗,黎烜和黎謄肯定已經被抓起來了,這兩人是一條船上的。那麽排除他們,也就只有黎昀了。

黎昀將他抓起來,卻又不動他,是想做什麽?

東方很快泛出魚肚白,陽光破曉,黑暗暫退。

黎烜受了傷,傷得不輕,若執意帶著傷離開京都,怕是倒半路就倒下了。是以,他找到了林嚞嚞。

林嚞嚞在京都不起眼,又自小身體不好,請個大夫、抓點草藥什麽的方便些,可以幫他打個掩護。

於是,林嚞嚞清晨的夢被突如其來的黎烜吵醒了。

黎烜受了傷,一身紅衣也架不住流出來的血多,衣服也劃破了不少口子,林嚞嚞睜眼就嚇了一跳:“李煊,你怎麽?”

金瘡藥什麽的早已不知道掉哪兒了,黎烜氣喘籲籲,手捂著傷口,但根本捂不過來,聲音卻仍是平穩的:“可以幫我買瓶金瘡藥麽?尋常藥店裏就有。”

“好好,你等我。”林嚞嚞剛從夢裏醒來,要出去了才發覺自己的衣服尚未穿整齊,頓時臉上有點紅,但也顧不上羞赧,立馬穿好了衣服出去。

九月的京都顯得頗為蕭瑟,秋風肅肅晨風颸。

府內府外是一天一地,再回來,府內已經變了天。

買的金瘡藥是最好的藥,林嚞嚞怕黎烜等不及,一路走得很急,一邊咳嗽著,又是香汗淋漓,卻忍不住擔心黎烜。

但等她再進門,見到的卻是部下帶領著將士將黎烜包圍起來,而黎烜正挾持著她的母親。

“娘!”金瘡藥被她攥得死緊,她臉色都白了,又咳嗽著。

“六小姐,等等,不要上前。我們會保林夫人安全的。”

黎烜琉璃色的眼眸掃過面色焦急又慘白的林嚞嚞,澄澈又透明,瞬間又偏移了過去。他左手將林母的雙手扣在身後,右手掐著林母的脖子上的要害處。

林嚞嚞出門不多久,林母便過來喊她起床,黎烜草木皆兵,但見是林母便想糊弄過去。可才解釋了一兩句,追捕他的人就來了。幾乎是下意識的,他挾持了林母。

“世子,我勸你放了林夫人!你已經跑不了。”

“讓你的人都退後。”箭在弦上,黎烜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
部下帶著將士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後退,林嚞嚞被人拉扯著,機械的跟著後退,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黎烜和林母。

“娘。”

“嚞嚞別怕,別怕。娘沒事,娘沒事。”黎烜只是虛虛掐著,手上並未用力,林母雖害怕,但還算鎮定。

“我不怕。娘,我不怕。”

黎烜沒有對上林嚞嚞的視線,卻於眼底閃過一瞬痛苦的掙紮,可他依舊沒有放手,將所有人都逼出去,他挾持著林母貼著墻走。

很多將士們都已拉開弓箭,蓄勢待發。

這麽僵持下去,就算黎烜最後逃不了,但也會耽誤很多時間。黎飔不見了,聖上如今又是一病不起,誰也等不起。

右側有人繃著臉,手裏的箭對準著黎烜的右胳臂,等待著機會。黎烜一心都在撤離,他覺得時機成熟了,放箭。

黎烜對危險有一種本能,下意識的身子一轉,連帶著林母也轉過來。餘光瞥見飛過來的箭矢時,他手上一楞,但已經來不及了,箭矢精準地射中了林母,正中心臟!

“娘!”

他瞳孔一縮。

就是此時。

左側有箭矢破風而來,他聽到了,但沒有動,只是靜靜地望著崩潰的林嚞嚞。直到,那支箭從他脖頸穿過,刺穿喉嚨。

所有的一切不過眨眼。

腥紅的血瞬間染紅了林嚞嚞的眼睛,她掙脫開別人的鉗制,奔上前來將癱軟在地的林母抱在懷裏,淚流滿面:“娘!娘,我怕的,我一個人怕的,您別走,您別留嚞嚞一個人。娘,您別走!”

她聲音發顫,抱著林母的雙臂都在微微哆嗦。

林母費力地伸出手,抓住林嚞嚞的放在她心前的沾著血的手,緊緊的握著,有氣無力道:“嚞嚞別怕,別怕啊,娘就是去找你爹了。嚞嚞一個人好好活著,娘和你爹爹在天上會保護你的。”

“娘,您別離開我,您別走!”

“嚞嚞乖,聽話,別哭。娘愛你。”

“嗯,我聽話,我不哭。娘,我也愛您!”還沒等她說完,林母已經閉上了眼睛,手臂緩緩滑落。林嚞嚞感受著懷裏的餘溫,眼睛紅得像地上漸漸凝固的血。她埋在林母的脖頸處,那裏已經沒了脈搏的跳動,她哭得不成樣子。

林母的身後,黎烜躺在地上,血留了一地,腥紅一片。他脖子上流著血,嘴裏流著血,似乎總也流不完。他看著林嚞嚞聲嘶力竭,他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,看著她悲痛欲絕,卻什麽都做不了,什麽也不能做。

保命是一種本能,但他沒想過要拿林母的命擋刀,但他再也說不出口了,也沒必要說出口了。愛一個人或許會忘,恨一個人應該永遠都不會忘吧。

曾經是有過歡喜與思慕,但他不僅是黎烜,更是南靖王的兒子。世子黎烜的一生有很多個選擇,可心甘情願的少,身不由己的多。

那句“對不起”和著血,從他的身體裏、喉嚨裏冒出來,無聲無息。

他一身紅衣躺在血泊裏像一株盛放的曼陀羅花,即便是死亡也絲毫沒有減少那張臉的美艷妖冶,卻沒能瞑目。

人生曉世數十載,見人鬼蛇神無數,經世事無常萬千,最難測的從不是變幻風雲,而是人心。

秋風落葉,零落塵泥。

夜色闌珊,風月無邊。

這場驚心動魄的夢讓林嚞嚞瞬間驚醒,她茫然地望著床頂,又茫然地坐起來,口中呢喃著:“娘……”

“你娘她……去世了。”

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下來,滾燙的液體灼燒著皮膚,生疼生疼,卻不及心疼的萬分之一。林嚞嚞捂著臉,哭得無聲無息。

人死不能覆生,節哀順變,安慰生者不過就是這幾句車軲轆話,偏偏最是沒用。林森森無能為力,只能將她抱在懷裏,給予她所有她的溫暖:“嚞嚞,四姐還在。”

林嚞嚞終於嚎啕大哭,將心中的情緒全都宣洩了出來。

是悲、是苦,是哀、是痛。

很久,林嚞嚞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,宜雙端來一碗小米粥,她吃了三兩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。林森森沒有強迫她,讓宜雙撤走晚飯,脫了衣服與林嚞嚞一起睡下來。

“四姐,謝謝你。”

“不必言謝。嚞嚞,人生雖然還有很長的路,但我是你的四姐,也永遠是你的四姐。我的家,也是你的家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早點睡。”

“嗯。”

一夜好眠。

日子走的尤其慢,慢得林森森無所事事。

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,昨天又發生那麽大的一件事情。得知林嚞嚞因林母的死哭到暈厥,她只顧得上將林嚞嚞帶回來,還沒來得及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只知道黎烜死了。

但是聖上壽誕之後,黎烜明明已經離開了京都,怎麽還在這裏,又怎麽被人追捕,還因此連累了林母。

林嚞嚞還沈浸在悲傷裏,不想整日無所事事的瞎想,便主動將審稿的事情包攬過去,林森森便放手了讓她去做。

“三爺最近沒消息麽?”

這個時候,黎烜出事了,黎飔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。

牧柯與青竹交匯一眼,不過是短短一瞬,林森森敏感的察覺到了,若無其事地問:“是不是三爺出了什麽事?”

“三爺……不見了。”

“不見了?”

牧柯道:“前晚三爺回去的路上被黎烜劫走,原本是黎烜為配合二皇子逼宮,後來二皇子逼宮失敗,三爺便趁機擺脫黎烜。但路上,又被另一夥人帶走了。”

黎烜和黎謄竟是一條船上的人。

林森森霍然起身!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輪空了emmmmm……

這一章寫得挺爽的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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